白泷

以笔造梦
微博 白泷_Viaaa

【鬼玲】23 罗网

骨节分明的手指夹起白玉棋子,“啪”地落在棋盘上。“圣烈兄,您似乎心不在焉啊。”李允拿走一颗黑子,微微笑道。

金圣烈揉了揉眉心,叹道:“你明知崔哲中是鬼的人,却派他前去追击,万一他们沆瀣一气,你我又该如何是好?”李允轻笑一声,缓缓道:“崔哲中此人,爱财、贪权、惜命,他主动请缨,可见已无心追随那位了。”

“更何况,”李允又落一子,眸中闪过一丝锋芒,“军权已握在我手,待王权稳固,倾举国之力,又何愁捉不到他?”金圣烈紧盯着棋盘,皱眉不语。

“崔大人,请容奴才先行通报……”

“滚开!”

外面忽然传来激烈的吵嚷声。紧接着,闯进一个肥硕的身影,“扑通”一声跪在门外。“殿下,臣有要事禀报!”

李允微微皱眉,前去开门,见崔哲中一脸狼狈之相,便知他此行失利,冷笑道:“是听你禀报如何追丢了逃犯吗?”崔哲中急道:“殿下!是臣的逆女崔慧玲,她……她险些置臣于死地!”李允目光微动,面色稍有缓和,“崔大人请起,还请细细说来。”崔哲中忙不迭地爬起,见他没有让自己进屋之意,不禁暗暗纳罕,但还是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抖落出来。

李允听罢,轻轻点头,竟露出一抹笑意,向崔哲中招手道:“崔大人,请靠近些,本王还有要事嘱咐你。”崔哲中喜不自胜,连忙凑到李允身旁。

“噗嗤——”崔哲中的笑容瞬间凝固,他缓缓倒下,眼中是不可置信的震惊。“为什么……”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,可惜再没人能听清他的话了。

李允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拭净匕首上的血迹,眼角划过一丝讥讽,“崔哲中,一条叛主的狗,本王还有留用的必要吗?”他收好匕首,转身进屋,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,心中却激起千层浪。

“崔慧玲,你果然还活着。”

 

暮色四合,太阳收敛最后一抹余晖,缓缓地沉到地平线下。家家户户燃起炊烟,沸腾了一天的街市,此刻渐渐平息,释放出积攒的余热。“二虎,看什么呐,快回家吃饭!”一个包着头巾的妇人气冲冲地把自家的娃往回拉。那孩子一面不情不愿地跟娘回去,一面小声嘟囔着,“可是,那个姐姐好奇怪啊。”

慧玲的头上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长袍,只露出一双眼睛,也难为二虎小朋友还能认出这是位“姐姐”。她皱了皱眉,自知这幅打扮太过引人注目,可也实属无奈。即便如此,她隔着密不透光的黑袍还是能感觉到太阳滚滚扑来的热浪,像是要把她吞没。

“不知母亲是否无恙。” 慧玲心中焦急,见街上人烟稀少,不由加快脚步,转瞬便来到崔府后院。足下轻轻一点,身子便越过围墙,飘然落地。她紧贴在墙边,屏息凝神许久,才发现这里竟空无一人。慧玲心下暗道“不好”,立即奔向母亲的院落。

院门半敞,随风发出“吱呀”的声响。慧玲推门而入,可院里依旧空空荡荡,透出一片萧索之气。“母亲?”慧玲犹豫地唤了一声。没有人应答。

这座院子,似乎安静地有些异常。慧玲警惕地扫了扫四周,此地不宜久留。

“慧玲姑娘,好久不见。”忽然,一道声音打破岑寂,只见李允摇着一把折扇,含笑迈入院门。慧玲退后两步,猛地看向他。

“是你带走了我的母亲。”慧玲皱眉。

“令母身体每况愈下,本王只是请她去王宫养病。”李允的眼角弯了弯,温和地看着慧玲。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般,用扇子敲了敲下巴道:“姑娘前些日子被篡位的逆贼掳走,是怎么逃脱的?”他又走近了两步,眸中似有担忧,“有没有伤到,不要紧吧?”

慧玲此刻反而不闪不避,嘴角牵起一抹讥嘲的苦笑,“事实怎样,你我都心知肚明,又何必试探遮掩?”她眸中闪过一丝沉痛,不复言语。李允听出慧玲语气中隐含低落,暗自猜测,“难不成,鬼真的死了?不然,断不会放任她一人来此。”

“他死了吗?”李允声音陡然冷却,忽地问道。

慧玲只是戒备地盯着李允,“死了又如何?没死又如何?”

李允自然不会只派崔哲中一行人去追击鬼,只是后来的伏兵至今杳无音讯。他此刻见慧玲这般反应,心里便又确信了几分,面上只是微微笑道:“弑父之仇不共戴天,姑娘莫怪。”

他向慧玲伸出手,微微倾身道:“姑娘一路奔波劳顿,不如随我入宫歇息,想必令母心里也必定欢喜。”

“如此,便叨扰殿下了。”慧玲向李允行了一礼,却别过脸去,并不睬他。李允悻悻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,倒也不恼,向院门方向微微点头,蛰伏在暗处的侍卫便纷纷现身,俯首等待君主的进一步指令。

慧玲垂眸,心中仍不免震惊——原来,在她踏入府门的那一刻,或许更早,就已经落入了李允布下的罗网。

 

床榻之上,一位干瘦的妇人半眯着眼,伸手指了指门,“咿咿呀呀”似乎想要说话。忍冬将那妇人的手轻轻拉回,抹了抹眼泪,柔声道:“夫人,外面的事您别操心,好好地将养身子,小姐就快回来了。”她起身将门拉开一道缝,看到两个身影向这边走来。似乎是王上和一个女子……

“是……是小姐吗?”忍冬惊喜地打开门,上前迎去。“夫人的境况可有好转?”李允顿住脚步,温和地看向忍冬。

忍冬行了一礼,恭敬地回道:“承蒙王上费心,夫人还是老样子。”她看了一眼李允身旁的慧玲,显出感激之色,作势要跪倒在地:“奴多谢王上圣恩,救出小姐。”

李允急忙上前扶起,笑道:“慧玲本就是我的妻子,这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。”慧玲不置可否,别过脸去冷冷地说:“王上应该还有公务要处理,不必在此多做耽搁了吧。”

李允并不气恼,只是温言叮嘱:“你身子骨弱,如今陪着你母亲,尽量少晒太阳。”慧玲神色一滞,随即恢复如常,弯了弯嘴角:“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。多谢王上关怀。”

卧房内,忍冬点燃油灯,回头看了眼自家小姐,忍不住试探道:“小姐,老奴有句话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慧玲此时正握着母亲的手,小声地问她“有没有按时吃药”一类的话,那妇人只是温柔地注视着慧玲,时不时咳嗽两声。

“我知道你的意思,”慧玲将母亲的手轻轻放在被子里,又替她掖好被角,这才起身来到忍冬身旁,“只是事情并非如此简单。”忍冬皱了皱眉头,似乎还想说些什么,慧玲却转身进了偏房,“屋子收拾好了吗?今夜我要住在这儿。”忍冬不知自家小姐在和王上闹什么别扭,默默地摇了摇头,急忙跟上慧玲:“回小姐,已收拾妥当了,奴这就去为您备几身衣裳。”

硕大的木桶冒着屡屡热气,慧玲倚着桶壁,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漂浮的花瓣。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,浑身的筋骨被热水浸泡,慢慢舒展开来,变得有些酸软。热气氤氲了她的视野。朦胧间,慧玲似乎瞥见壁上的烛光一闪,登时警觉起来。

“谁?”慧玲一把扯过木桶旁的浴巾,裹住自己,唰地站起来。

“小丫头怎么如此经不得逗。”一声轻笑,俊美至极的男子从黑暗中走出。

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,微鬈的黑发,鹿一般的双眸,嘴角微微勾起,含笑望着面前像小刺猬一样浑身戒备的慧玲。

慧玲见到是鬼,这才松了一口气,缓缓坐回木桶,后知后觉地羞赧起来。

“你什么时候来的?”慧玲气鼓鼓地瞪向鬼。

鬼有些为难地抚了抚下巴,“大概是……天黑以后?”

慧玲眼睛蓦地睁大,“那……你有没有看到我?”

鬼见慧玲脸颊微微涨红,十分可爱,低低地笑出声来。他弯下身,捏捏慧玲的脸颊,“看到你什么?”慧玲打落他的手,忿忿道:“有没有看到我洗澡!”

鬼的一根手指竖到慧玲唇上,“嘘——”见慧玲显出懊恼的神色,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,“别怕,应该没惊动他人……只是,我看到了,”他的下巴抵在木桶边缘,眼眸里含有促狭,“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到了,怎么办啊,玲?”

慧玲偏过脸不睬他,过了一会,发现鬼还是在看着她,并且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,丝毫没有认真反省之意。慧玲伸手遮住鬼的眼睛,“现在不许再看我了。”

鬼却捉住慧玲覆在他眼上的手,轻轻地吻下。慧玲触电一般地抽回,嗔怪道:“别闹,你怎么现在就来了?”

鬼不满地撇了撇嘴,“来看看丈母娘。”慧玲“扑哧”一笑,凑到鬼的脸旁啄了一下,悄声道:“目前的状况还在我们所料之内,并不是最坏的……待时机已到,我们就带着母亲一起走。”

“好,等着我,”鬼眼角弯起,吻了吻慧玲的额角,起身准备离去,忽然脚步一顿,回头道,“对了,别靠李允太近。”



评论(17)

热度(170)
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